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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贾】冬天的花朵（一）

①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总之就是以命运的洪流注定停留在辛德利亚且辛贾能HE为前提的平行世界（可能与magi本篇的发展有较大出入）。
②内含部分捏造二设以及关于贾法尔的特殊设定（可能与辛冒的附录漫画有部分出入）。
③预计三到四章完结。

贾法尔知道这杯卡拉克茶被下了毒。对他而言，毒药的存在就像一滴墨汁落入一杯清水那样显而易见。他用眼神示意辛，对方立刻会意，随机应变，用一番得体的言辞请求把这番礼遇授予辛德利亚的政务官，并赞扬他才是支撑国家的基石。见异国的侍者端着杯子朝自己走来，他嘴上谦逊着，推让数次才接过银杯。杯子里的甜茶散发着奶香和香料的浓郁气味，死神无形的匕首同样隐藏在精雕细琢的杯盏之中。
很多年前，贾法尔曾经学习过这个国家的礼仪。待客的饮品要先喝三口，表示接受主人的热情款待，然后向主人道谢。之后喝的速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以告别的时候杯子刚刚见底为最佳。他以完美无缺的礼仪念出赞颂主人的传统祝词，双手捧杯，抬起。淡褐色的液体注入嘴里的瞬间，舌尖泛起微微的麻木感。如此剂量，一口便足以致死，贾法尔冷静地判断着。在这方面他的感知向来敏锐，一如当年的暗杀者——暗杀者的感知往往被培养得很敏锐，只是心灵容易坏死。
一口、两口、三口。
他喝得从容不迫，彬彬有礼地感谢主人的招待，向给予自己这番荣耀的辛德利亚国王露出一个拒绝的笑容。
辛，不要过来。
他相信他的王读懂了他的暗示。辛仿佛漠不关心地转回头，和迎接他们的王子谈笑着，只是捏着杯子的拇指紧了紧，指尖泛起一轮白色的新月。贾法尔松了一口气：这么小的破绽，除自己以外应该无人发现。
迎宾宴会正式开始。异国的语言和异国的音乐在耳边交织。贾法尔能够使用这个国家的语言，可惜算不上多么精熟。他一边与文武官员客套，一边小心翼翼地确保自己没有接触到任何辛德利亚的随行人员。有人向他举杯致敬，他端起银杯致意，再次将卡拉克茶吞入腹中。
啊啊，果然会痛。
先是腹痛如绞，然后麻痹全身的肌肉，最终导致中毒者死于窒息。他对这种毒药过于熟悉，当药效发生在自己身上，非但没有恐慌，反而产生一种确认步骤的枯燥感。
但还是很痛啊。
咽下的液体丝绸变成了数不清的匕首，自内而外戳刺肚腹。贾法尔深呼吸几次，放松身体，开始尝试分离精神和肉体。
这种技术是暗杀组织留给他的遗产之一，熬过酷刑的必修课。据说擅长此术的暗杀者即使被千刀万剐也能保持神智清明，不向施刑者吐露蛛丝马迹。用自幼习惯痛楚的身体来做，当然是事半功倍。
剧痛难忍的似乎是别人的身躯。他朝身边的官员礼貌地微笑，称赞着他国丰富多样的物产和四季分明的气候，不紧不慢地喝下两、三口毒茶。余光一瞥，贾法尔满意地发现辛并未因他而分神。他支撑的时间愈长，主使者的破绽便愈明显。酒过半酣，他的王若无其事地接近面色青白神情惶然的王子，又是拍肩又是大笑，好像亲如兄弟。
差不多是极限了。
看着银杯从手中滑落，贾法尔意识到他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他望向他的王，短短的一瞬间，视线交汇。
辛，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辛知道他想要什么。
跌落在地的银杯轻轻弹起。飞溅的卡拉克茶落于雪色的羊毛地毯，印出一朵枯萎的花。
   
一朵花无法融化整个冬天。
  
是何时、何地、何人将一朵花放在自己掌心？
恍若隔世，又近在眼前。
贾法尔在记忆的宫殿里行走。
这里曾经满目疮痍，宛若老鼠逃窜的坑道，如今渐渐建造出得体的模样，越来越像辛德利亚王宫。
无论简陋还是壮丽，这里都是他心灵的堡垒。以前的他拼尽全力保留一片属于自己的意识领域以避免发疯，现在的他已经很少将这里作为避难所使用。偶尔，当痛苦或劳累彻底剥夺身体的知觉，他会来这里休憩一番。
席纳霍霍的三个孩子在流水庭院里追逐嬉戏。银蝎塔前，年少的迦尔鲁卡吵闹着缠着马斯鲁尔要求较量一番。途径黑秤塔的时候，恰巧遇到雅姆莱哈失败的试验把来帮忙的斯帕尔多斯炸得灰头土脸，皮斯缇在旁边捧腹大笑。贾法尔走过那些阳光下的温暖回忆，稍稍驻足观看，然后迈步走向更寒冷、更黑暗、更荒芜的区域。他走过建国时期的忙乱，走过风雨飘摇的商船，走过辛向他伸出的明亮的手，走入冰天雪地的山脉。
那时他九岁，是暗杀组织派出的暗杀者，扮演一名千辛万苦脱离暗杀组织的逃亡者，而他暗杀的对象恰恰是从组织脱逃的真正逃亡者。
充满讽刺的伪装身份，充满讽刺的暗杀任务，在以温泉闻名的小小雪国上演。
过程不必细表，他完成任务，杀人灭口，干净利落。离开村庄时，他看到不合时宜的花朵正在雪地上枯萎。这种花被当地人称为定情花，本应绽放于春日，被含情的少女采撷，托付在情郎掌中。只是逃亡者的女儿所托非人。她比他大三岁，女性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却莫名其妙喜欢上他，说会等他长大。
绽放在错误时节的花朵，绽放在错误时节的恋情，理所当然地迎来鲜血的终末。
他还记得比他高半个头的女孩子挺起小小的胸脯把花朵放在他手里，红着脸给他一个拥抱。女孩子的手指和肌肤都像花朵一样柔软，带着温暖的香气。尽管是尚未真正知晓男女情欲的幼小身体，似乎也萌生了浅淡的快乐。
只是，一朵花终究无法融化整个冬天。
他踩着厚厚的积雪前进，当脚踩到那朵枯萎的花，践踏得比平时更加用力。
如果暗杀者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提升自己的价值，才能避免一次性废弃的命运，成为可以反复利用的道具。组织里有不少改造人体的秘术，其中不乏代价高昂的救命手段。
踢碎枯萎的花，他已经下定决心。
结婚生子，开枝散叶。
常人的道路，常人的幸福，从此与他无缘。
那时的他并未哀叹如此残酷的代价。毒树只会结出有毒的果实，他不过是让世间少了一个或几个注定被诅咒的孩子而已。在血肉被割裂、被药物腐蚀的剧痛间，他获得了现在这副难以被毒杀的身体，也凭着它数次逃离必死的危局。
讽刺之处在于，熬过改造手术的他，身心依然是完整的男性，只是失去了让女性怀孕生子的能力。后来，等他的世界焕然一新，他见证了新生命的诞生，在烦躁的同时渐渐喜欢上吵闹不休的孩子们。直到那时他才明白，自己究竟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
他永远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他回到了辛德利亚王宫洒满阳光的庭院，看着孩子们在悠闲的午后奔跑嬉闹。他想起了冬天的花朵，徒劳无益的绽放，还有女孩子幼稚的情话和更加幼稚的拥抱。
耳边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似乎有人在对他说话，用清凉的液体浸润嘴唇。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快要醒来。记忆的宫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退去，转瞬间将他抛至异国他乡的街道。啊啊，他想起来了。这段回忆新鲜得像花瓣上的露珠。在接风宴前不久，辛擅自离开接待辛德利亚王国一行人的别宫，不知道跑去哪里。匆忙之间，贾法尔一个人跑到市井间打探，凭借收拾残局的丰富经验及时找到对方。中途，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意外。
他们到访的国家堪称地大物博，可丰饶的物产鲜少惠及民众。今年的冬天提早到来，严重影响了秋收，过早的封冻也使得港口城市一片萧条，严苛的税负却没有丝毫改变。距离繁华城市的主干道不过百步之遥，民生的凋敝已使他不忍目睹。
很快，他看到一个身材瘦弱头发枯黄的小女孩拼命向他跑来，差点跌倒在他身上。推开她或者躲开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鬼使神差地扶住她的肩膀把她庇护在身后——或许是因为她眼中无路可逃的惊慌，或许是因为她手中似曾相识的花朵。
追逐女孩子的是两个喝到醉醺醺的卫兵，等他们看清他的服饰后，酒立刻醒了大半，唯唯诺诺地告退。贾法尔转身安抚女孩子，告诉她安全了，她可以回家了。女孩子拼命摇头，说自己无家可归。
刹那间，他无言以对。
没过多久，一群衣衫破烂瘦骨嶙峋的孩子们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候女孩子。从孩子们的言谈举止间，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他们是相依为命的流浪儿。女孩子和他们一起离开，走到一半又跑回来，把手里的花递给他。
“谢谢你，大哥哥。听说冬天开的花会带来好运气，送给你！拿个罐子装点水插上，能开好几天呢！”
他知道，这朵花是女孩子能送给别人的最好的东西。冬天的花朵，不合时宜的绽放，即使细心呵护，也不过短短数日的寿命。
明明只是一朵花而已。
柔弱的花瓣，细嫩的枝条，轻若无物。
诞生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不可能结出果实。
然而，被托付于掌中之物，重如千钧。

一朵花无法融化整个冬天。
但是，冬天为什么不能开花？

“这是几根手指？”
“三根、两根、四根、五根、三根。”
贾法尔迅速跟上了雅姆莱哈变得让人眼花缭乱的手势。
“哈？最后是三根吗？”
“嗯，是三根没错。你变得太快了，最后伸出的是食指、无名指和小指，中指没竖起来。”
“好吧，合格了，看来毒药没伤到脑子。”
雅姆莱哈很不情愿地说。
“我睡了多久？”
“一个晚上而已。”
“这里都是我们的人吗？”
“没错，里三层外三层。现在外界对你濒临死亡的情况还是深信不疑呢。”
“可以给我些药物吗？”
“解毒药已经用过了，你需要补充体力的药剂？”
“不，是让我看起来很虚弱的那种药，以免走漏风声。顺便帮我把辛德利亚开发中区域的最新规划图带过来，有些地方需要修改，预计人口数量会增加……”
“贾法尔先生，你知道吗？现在我真的很想对你竖中指。哪有人明知道茶里有毒还一口喝完接着一口啊！国王陛下居然也不阻止你！出了事之后连看都没来看过！”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他诚恳地说，“我每喝下一口，投毒的主谋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辛做得很对。他是一位优秀的国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利用这一机会确保辛德利亚利益的最大化。放心，他知道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雅姆莱哈眼中的怀疑没有消失。眼前这位天才魔导士肯定发现了什么，很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只是碍于此事涉及隐私才没好说出口。
“没事的，这样做……不会再从我身上多夺走些什么。”
贴身衣物干爽清洁，大概是不久前侍从们帮自己更换的。既然雅姆莱哈负责他的治疗，他也不必回避，迅速穿戴好政务官的全身打扮。
现在的他，仅仅是用已经支付过的高昂代价，来换取更好的结果。
“我相信辛会带来最好的消息。所以，为了不让我们的王失望，我们也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我想，接下来又会有一段很长的忙碌日子。”
“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连续熬夜通宵容易猝死哦！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责备别人啦……”
“哈哈。”
贾法尔深信，有一个国家，即使置身寒冬，也能开花结果。
那个国家名为辛德利亚。

【未完待续】